当我的身体再次缺少那样东西的时候,就再次意识到自己每次的自责和补偿是多么荒诞,毒瘾就是一个无比任性的寄生虫,原来我对她的愧疚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瘾君子的忏悔永远都是可笑的,我每天都在背叛昨天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毁掉当初所有的计划和承诺,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能我确实不是当善人的那块料,做好事是要付出行动的,是有门槛的,而不是挤出鳄鱼的眼泪。
要是今天我在路上遇到妞妞了,我都怕我再掐着她的脖子把昨天给她的毒品要回来!
人们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可是瘾君子做不出迹,也根本没有心。
从前的我怨天怨地,偏偏就是不怨我自己,但我觉得现在我的性格有点变了,我不怨别人看不起我,因为连我自己都开始对自己忍无可忍,原来我早就失去对人生的掌控权了。
我确实感觉自己活得好累。日复一日的强迫行为,明天我该怎么获得下一针,难道要拿把刀威胁别人抢劫吗?
毒瘾给了我原始社会的感觉,雄性每天都要出来觅食。
白天没法去酒店附近开工,我只能在路人身上想办法,他妈的每天脑细胞都要爆炸了。
那些外地过来出差的人看起来有点钱,但他们都会防着我们,反而不好下手。
可那天有意外之喜。
我身边刚好路过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诺苏小伙子,其实他根本不是我的目标,因为我觉得他跟我一样穷,直到我无意中捕捉到了他跟别人打电话的一些内容。
“我都按照你说的去银行把钱转给你了,那是我所有的钱了,你今天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真的没事!我们这管得不严!我就跟我负责人说有远房亲戚来看我,到时候你就随便找点零食包在外边塞给我就行!我都找你买那么多次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哎呀行吧行吧,埋包就埋包,你赶快用短信把地址发给我吧,是在我们村吗?”
我以最快速度理解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毒虫把钱给了毒贩,但毒贩说我们利姆管得太严不敢来送货了,只好给他一个提前预埋好的包点。
而且根据我曾经贩毒的经验,这里面至少有三到五克!
因为克数太少的话是完全没有必要埋包的,真没想到穷乡僻壤的利姆现在也有这么先进的贩毒方式。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得想办法把地址搞到手!
只可惜那小子一直把手机拿在手里,所以我没法直接把手机偷过来。
我环顾四周,这旁边是个修了一半的施工点,除了我和他之外没有其他人,他边打电话边往前走,而前边的路是不通的,所以我赌他待会肯定要从这个小巷子折回来。
我在工地的杂物堆里找到一根很细的白绳子,这跟绳子足够长,刚好可以借助两边的东西拴在他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固定好绳子后,我抓了一把角落里的碎石子往前边一撒,再往头上戴一个不知道谁放在这的安全帽,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冒充这里的工人,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这一次我有九成把握可以得手,而且我别无选择,再说了,我偷东西他买毒,我扣三分,他扣五分,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他走过来的时候,果不其然被绊倒,啊地叫了一声,手机摔到了旁边。
“唉!兄弟!你没事吧?”我赶紧冲上去,弯腰扶起他的时候,用脚踩住他掉在地上的手机,然后顺便用小刀把绳子划断。
“怎么摔成这样了!”我对着那拜我所赐的新鲜伤口表现出热心,拍拍他身上的灰尘,手机这时候已经到手了。
我把他扶到我刚才坐的板凳上,递给他半瓶矿泉水,“你先把伤口冲一下吧,我去别处给你借个碘伏。”
他点点头,对我说谢谢,傻逼,都被老子骗了还帮老子数钱呢!
我跑远了,躲到一个隐蔽的位置,打开收件箱,地址到手了。
其实我本可以就这样跑掉的。
但我没有,我打开那小子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把他的那位上家删掉了,然后保存我的手机号,把备注改成那毒贩的名字,再把一个我稍作修改的假地址用短信发给他,这样就算他挖不到东西再打电话回去,也只会打到我手机上。
如果说偷是一种技术,那骗,真可谓是一门艺术。
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两个以后能当面对帐,他也只会怀疑是那个毒贩收了钱却给假地址,而那个毒贩也会认定他明明拿到东西却撒谎,就让他们两个慢慢掐架去吧!
几分钟后,我果真从旁边小超市里借来了瓶碘伏,交给他的时候,顺便对他说,唉,兄弟,你的手机掉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