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还有没有人相信我,我真的很自责。先是小赵记者,然后是妞妞,我总是伤害那些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成功地在短时间内搞砸了两段关系,妞妞之前给我的那些毒品,都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怎么可以那么贪得无厌?
我不敢去细想我到底干了什么。
妞妞是我的童年里最后一块纯洁的拼图了,过去在她那里留下的美好形象全部都崩塌了,也许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我最近已经连续做了太多错事,我这两天也常常反思我的行为,怎么回来戒毒以后,一切反而都恶化了呢?
可是这一切又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回到家之后,阿谭有些错愕地看着我,过了好久才凑过来,拿起一张餐巾纸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擦拭,接着那张纸的中心很快出现一块洇透的血渍,可我只感觉到轻微的刺痒。
“你受伤了。”
她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又问:“怎么搞来的?”
那语气好像总是忍不住带着点惊讶和自嘲,这个世界上真的还会有人帮我们吗?
“抢来的。跟别人动手了,行了吧。”
“你真不是人。”
“嗯,但有种你别玩。不然谁也别指责谁。”
她不说话了。
也许我确实像小赵记者所说有很多“过人之处”,但如果有人问起我最不擅长的事,道歉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要克伙在中间帮我给妞妞传个话,问问她怎么样了,帮我告诉她,等我以后有多余的一定会补偿她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可是克伙说妞妞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变了脸,她不接受我的道歉。
就这样来回两次,他说你有什么事就自己去说啊,我不想当传话筒。
那天的山风还带着季节更替特有的料峭,路边的吉普车卷起土路上的黄尘。
我和阿谭去水泥厂找克伙,他被他的三帮一负责人安排在水泥厂干活,细小的银灰色粉尘在河谷里蒸腾起浓浓的白雾,在时不时传来的爆炸声间,我隐约听到他喊我的名字,这才发现了他的身影,克伙正在那群人里浑水摸鱼。
虽然他已经给我出了无数个馊主意,但是一有什么法子我还是想试试,毕竟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给我和阿谭一人发了一个口罩,“我给你的丁二醇你们俩喝了吗?感觉怎么样?”
我摇摇头,“感觉用处不大啊!他妈的喝完连困都不困!”
“你多喝几次就好了,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
“唉,搞到了?”我话锋一转,假装跟他勾肩搭背地闲聊,领着他走到离阿谭稍微远几步的位置,进入正题。
克伙点点头,偷偷摸摸递给我一个坚硬的东西,那是一个指节铜套,也叫指虎,四个环,朝外有尖刺,我问他,威力大吗?
他笑着说自己试过了,绝对没问题。不过用完要赶紧还给他,这是他跟别人借的,而且他自己还要用呢。
他问我,“她同意了?”
我做了个低声的手势,转头看了看远处的阿谭。
“先别让她知道,不然她就不干了。”
我怂恿阿谭大晚上跟我去温泉酒店“拉车门”,就是字面意思,拉别人车的门,她帮我放风。
当然了,我还有别的任务。
这里门口的空地划了一块挺大的停车场,到了周末和节假日的黄昏之际,空荡荡的停车场总是挤满了车子,有的甚至是看起来比较高档的车,还有各级政府部门的公务车。
利姆的温泉属于天然地热温泉,因泉水富含硫磺等矿物质,传闻对人体有一定的疗养作用,算得上是昭觉难得的旅游项目,从九十年代末起,这边的温泉酒店一家接着一家地开,都是政府官员和商人合作经营的,客人多是各级官员和干部,甚至有很多西昌的官商们驱车几个小时来这里,都是看起来条件不错的外地人,基本都是汉族,我偷东西也常常拿他们下手。
每个昭觉娃儿都泡过温泉,但我们平时去的都是免费的公共浴池,现在这种免费浴池已经越来越少了,而本地人是不会来酒店里消费的,我们没有这个闲钱。
可是这家酒店刚刚开业没多久,现在大家一提起它都直皱眉头,因为他们说这里有性服务。
我抬头望着这栋小楼,它孤零零地杵在灰扑扑的空地上,墙体砌着暖灰色的砖,亮灯的招牌上是六个汉字——利姆温泉酒店,楼里个别方形的小窗口映出灯光,有种怪异又暧昧的颜色,整栋楼在夜晚的笼罩下显得有点阴森,如果我还是一个小孩子,这大概会是我和小伙伴们的绝佳探险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