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那牙婆连身子都没起,“我这里是私牙行,哪容得你挑三拣四?二两银子一个,买两大送一小,概不挑选。”
“那有识字的吗?”
“一文价钱一文货,区区二两银子,去哪给你找识字的?”
陆昭华彻底无语了,她觉得和这个牙婆说不清楚,或者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她要的人才。
唉,要无功而返了。
陆昭华有些失望,拉着福银转身欲走时,却听到耳后传来小猫儿似的哭声。
“爹爹,爹爹你醒醒啊!”
陆昭华侧过头,看到了大脑袋干瘦的丫头,蹲在地上无措地抱紧了草席上躺着的男人。
那牙婆不耐烦地抬起马鞭,冲那丫头背上狠狠地抽上去:“青天白日鬼哭狼嚎的,赔钱货!福气都叫你哭没了。”
“求您了婆婆,救救我爹爹……”那孩子冲着牙婆直磕头。
“真是晦气!早知道带着病,我就不收来了!”那牙婆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男人,胖乎乎的手微微抬起,随意地指向角落里蜷缩着的两个少年,“你们两个,过来将他抬到黑水河边儿上扔出去。”
“不要,求您了婆婆,不要扔了我爹……”
孩子的哭喊声并没有唤醒屋内麻木的人们,大家视若无睹,如同行尸走肉般,依旧各做各的。
那两个少年站起身子,一前一后地将那男人抬起来就欲走,就连草席都留在了原地。
亲眼目睹,最是震撼。
陆昭华的瞳孔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只知道活着艰难,也曾见过流民、赏过乞儿。可那都是形式主义上的。
直到今日她看着这些人空洞的眼睛、呆滞的神情,才终于意识到生命原来是那么轻贱,甚至不如一本薄薄的话本子。
看着那个孩子,她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无力感。
“等等。”陆昭华不自觉地开了口,“这两个,一大一小我都买了。”
“二两银子。”牙婆双眼放光,态度规矩起来,“一个病的,一个小的。老婆子我这价钱公道着哩。”
“行吧!”
陆昭华安排福银到不远处茶水摊子上买来热茶。
可不等喂到那倒地男人的嘴里呢,福银却身子一僵,脸色难看地抬头看向陆昭华。
“银货两讫!”牙婆急迫开口道,“刚才收银子时,他可还是个活的。要怪就怪你们时运不济!”
“你,你简直是个黑商!”福银涨红了脸,抬起下巴和牙婆理论。
二人将这活生生的人比作物件,讨价还价。
陆昭华此时的视线,却是看向那个戴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孩子。
父亲离去的消息,对年幼的她来说似乎还难以接受,那孩子只是愣在原地,仿若静止一般。
“好了!”陆昭华看向那牙婆,又拿出二两银子,“既然我买了,便是我的人,安排两个力壮的去将他葬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待那孩子送了她父亲,你再安排人给我送来!”
那孩子终于反应过来,对着陆昭华连连磕头:“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安排妥当后,陆昭华带着福银,在跟前的点心摊儿上坐着歇脚。
“姑娘,这梅花糕过两天可就没了,再要是想吃,就得等到年底。”福银探着脑袋,看向摊子上的各色点心,“不若就吃这梅花糕?”
陆昭华自无不可,她捏起一块儿幽香的糕放到嘴里,又示意福银:“你也尝尝。”
可不知怎的,这掺了糖的糕本该甜滋滋的,陆昭华尝在嘴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唉,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