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海寿带着人和担架匆匆而至,将谢颖文小心翼翼抬上软轿之际,徐仪才回首看了一眼那假山。
谢颖文周身狼狈,像是失足自数丈之高的假山巅滑落,被尖锐的山石划破肌肤,致使鲜血汩汩而出,失血甚多。此处地处偏僻,若非一寸寸仔细搜寻,实难发现踪迹,也难怪众人寻觅良久方得其所在。
素秋与疏绣见徐仪浑身湿透,神情愈发焦急,急忙将油伞倾向她头顶,低声劝道:“小姐,雨势未歇,此处不宜久留,咱们也当速回东宫,向太子妃复命才是。”
徐仪恍然回神,这才转身走向另一架轿辇。轿帘垂下,一路沉默地向东宫行去。
谢颖文很快被小心翼翼地抬回了东宫,暂时安置在了偏殿。
殿内顿时一片忙乱,宫女内侍手捧热水、伤药疾步穿梭,人影交错,气氛凝重。常贵娥早已惊得六神无主,由宫女搀扶,才没有软倒下去。
她已经遣人去坤宁宫传信,马皇后得知人已找到的消息,想必也会即刻赶来。
望着内室中御医们忙碌的身影,以及一盆盆端出的血水,常贵娥泪如雨下,颤声拉住一位刚从内室出来的老御医:“晋王妃怎么样了?”
老御医满头大汗,躬身道:“回太子妃,晋王妃是从高处坠下,后脑着地,失血过多。臣等虽全力施救,只是……”他语带迟疑,但那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常贵娥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
徐仪站在一旁,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不断滴落,一滴一滴,敲在华贵的锦袍上,洇开一圈又一圈深色的水痕。
常贵娥猛然转头,厉声问道:“温善煦何在!她不是随晋王妃一同走的吗?怎会不见踪影!”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谢颖文被发现的时候,身边竟一个下人都没有。无论是温善煦,亦或是那个随身的小丫鬟,全都不见了踪影。
在这种情形下,当时跟在谢颖文身边的人,无疑嫌疑最大。
徐仪面色阴沉,眼神一凛,当即出声:“常姐姐宜速向母后请旨,封锁各处宫门,全宫搜捕晋王妃身边女官及丫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雷声滚滚,如战鼓催命。豆大的雨点砸在东宫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这金碧辉煌的殿宇敲碎。
马皇后已经将封锁宫门的命令传下,可这偌大的皇城,九重宫阙,藏污纳垢之处何其多也。想要在这一片混乱中寻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人心惶惶,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沉稳如山的身影,带着一身风雨,踏入了东宫。
朱元璋刚从中军大营回宫,龙袍的下摆还沾着泥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却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暗色。
他阔步走到殿中,目光如电,扫过一众噤若寒蝉的宫人:“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常贵娥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朱元璋的脸色,随着她的叙述,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当听到晋王妃浑身是血,不省人事,而贴身丫鬟与女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咱的儿媳妇,就在自家后院里,被人害成了这副模样。”他负手而立,说出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他倏然转头,目光落向侍立一旁的拱卫司指挥使毛骧:
“毛骧。调动禁军,不拘什么规矩,不管什么禁地,便是贵妃、皇子的宫苑,也给咱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咱找出来。”
毛骧领命,躬身一揖,转身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雨幕之中。
随着拱卫司这群虎狼之众加入,搜查的效率登时天差地别。他们不似内侍般顾忌重重,行动起来雷厉风行,所至之处如风卷残云,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