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提步离去。贾令颐在原地怔了片刻,喊道:“等一下!”
她之前觉得慕微云只是个身世悲惨些的世家女子,说到底,除了更能忍受环境之外,和她们并无区别。
然而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你……对我多有照顾,你心性如何,我也都看在眼里,很是敬佩。”贾令颐颤声道,“我只是想让你保全自己,不要大业未成,反而先被埋没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慕微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和钟长静、贾令颐他们接触下来之后,她也明白,就算知道了大阵真相,这些世家子弟也更倾向于从内部变革,而不是直接竖起叛旗。
她暗叹一声,看了贾令颐片刻,还是转身往医馆里去了。
因为行瘟使的现世,慕微云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严防死守。染过血的布料都不能用,洗干净也不行,因此城内本就不多的布料更是稀缺了,他们不得不要求病人全都赤裸上身,节省沾血之处。
在这关键时刻,柳朝烟带着许多布料来了。
她把青楼里所有装饰布料都拆了下来,整个春满楼的姑娘们都只给自己留了两件衣服,其他的全部拿来医馆。
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慕微云见状大喜,直接给了柳朝烟一个大大的拥抱。
柳朝烟被吓了一跳,红着脸说:“慕姑娘倒是不嫌弃我。”
慕微云笑着拉起她的手:“怎么会!你是我们的福星!”
柳朝烟羞涩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能来帮忙吗?”
“啊?”
柳朝烟会治病,但是之前由于妓女的身份,许多人不愿意看见她。
慕微云说:“当然可以!真是帮大忙了。”
于是,柳朝烟开始走街串巷着看病,控制城内的瘟疫。有人嫌弃她不干净,她便遮脸出去,依旧雷打不动。
有一天,她们处理完染疫者的尸体后,坐在义庄里说话。夕阳穿过萧索的城镇,落在一地横竖的草席和尸首上,显得格外凄清。柳朝烟忽然说:
“朱颜剑主,你觉得什么时候,这些事才到头呢?”
慕微云停下手,说:“等江北的大阵被毁,估计就会降雨了。”
柳朝烟却摇了摇头,说:“恐怕等师父发兵,是等不来的。”
慕微云沉默了。她知道,现在义军内部,两股力量正在角力,裘勋他们想要南下占富户、代应求却执意要北上救灾。
其实此刻,最好的办法是放慕微云出城,自己想办法。但是代应求怕她一走就去找官兵求援,故而死死不肯放人。
柳朝烟也知道这一点,她面色不甚认可,说:“师父他,有些着相了。”
慕微云偏头,问道:“怎么说?”
柳朝烟见四下无人,取下面纱,仰脸望着屋顶大梁,说:“师父太想做大事,反而耽误了眼前可以救的人。”
慕微云道:“我知道他心有丘壑,关着我也只是谨慎起见。但魃僵的事,他拖延我,就是在害命。真的没有劝说余地了吗?”
金色的阳光落在柳朝烟如玉的鼻梁上,她那双蝶翼般的鸦睫动了动,说:“没有。但是,我可以帮你。”
慕微云坐直了。
柳朝烟看着她,说:“我如果帮你,我们可能都会死。所以,你只许成功,死也不能白死。”
慕微云愣了片刻,然后郑重道:“以我一命,此事必成。”
“那你听我的,我给你安排。”
慕微云先是住进了义庄,说要长住,方便行超度仪式,离开了代应求的控制。然后,柳朝烟把她混入了准备丢到城外的尸体里,一车拉出去了。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
完全没有任何阴谋,因为代应求对自己这个徒弟毫不设防,柳朝烟经手的东西他都没过问。因此,她很轻松地带着朱颜,离开了宛阳。
但这只是第一步。慕微云站在燥热的荒野上,抬起袖子,闻了闻其上淡淡的尸臭。她握紧朱颜,向明月东悬之处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