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谭站在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前,看着眼前慌张地涌向前去的人群,我搂住她的肩膀,对着远处的一片混乱若有所思道。
“看来……你可以留下来了。”
我感受到她的发抖,她还沉浸在刚才突如其来的变动中,过了几秒钟才想起要挣脱我。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两个差点被赶出这里,可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被另一样东西引开了。
在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中,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被不断补全,前方有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在撕心裂肺地哭喊,毋庸置疑她的身份,我甚至在想,可能我们两个是这件事唯一的受益人了。
我得从几天前开始说起,阿谭是卖淫女这件事,村子里自然是有人知道的。
刚开始总有人动不动地挑衅我,问我你女朋友是不是真是卖逼的?
你们好般配哦。
我说不是,他说那个谁谁谁都告诉我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传的。
有些甚至是年纪比我小很多的小孩,我说你毛长齐了吗,敢这样跟我说话,下次再让我发现老子找人弄死你!
后来我转念一想,这也是一桩生意嘛。
为了让阿谭能顺利“工作”,我需要一样重要的东西。
我在卫生院假装要填表,把护士支开,一下子偷了好多公益发放的避孕套,又提前给阿谭打了个预防针,“这里和成都不一样……他们……没钱。”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只会比在成都时更辛苦,更下贱。
如果客人不是能直接发货的人,那么比较稳妥的办法,是他们拿家里的小鸡小猪过来,我再故技重施卖掉。
我摸着她的脸,“你辛苦了……你就帮帮我吧,明天你打一针半,我打半针还不行吗?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滚开!”她甩开我的手。
我对她道过好多次歉,说了很多忏悔的话,但到了真正不好受的关头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榨干她的最后一点价值。
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那天晚上我放进去两个人,我在门口抽烟放风,结果我妈突然起夜,从他们房里出来了。
她走过来,看我坐在门口,为了防止我妈听到里边的动静,只好硬着头大声咳嗽两下,可是好像并没什么用,我妈已经起了怀疑,忍着怒气问我,“你在外边干什么?”
“呃,睡不着,出来坐坐。”
“那怎么不进屋?里边怎么了?”
我知道我妈已经听到了,她只是想要个真相。而我却满脑子都是:阿谭呀阿谭,你淫叫的动静为什么就不能小点声?
“哎——别进去!”我赶忙挡在前边拦住她,可她根本就不管,使劲推开我,猛地打开了门。
看到眼前的场景,我妈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她看到我靠墙的小床上有三个大汗淋漓的裸体,大概是以她生平从未见过的姿势。
面对突然间闯入的人,阿谭害怕地挣扎,可现在已经什么都晚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无言以对。无论是承认还是继续狡辩,都显得太苍白了。
全家人一夜没睡,爸妈一大早就把我和阿谭拽到了头人办公室。
家丑不可外扬。但若是这件事已经搞得人尽皆知,用最后一把沙子剿灭我又有何不可。
许多双充满鄙视的眼睛盯着我们,有协会的工作人员,家族里的长辈,还有很多单纯来凑热闹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头人使劲拍桌子,把我吓得一激灵,那种对我生气又失望的语气我已经从小到大领略过无数次,但我知道这次很恶劣,“你要在村里开妓院吗?!
要么,她走。要么,你跟她一起走。你自己看着办。”
“但……我们是回来自愿戒毒的。”
“可你有好好戒吗?”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捣乱了。”
“每个人都这样跟我保证过。”
其实我知道我不会真的走,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逼我的女朋友离开,我也知道她心里比我难过很多,虽然她已经完成了无数次性交易,但这和在这种公开的充满敌意的场合下被所有人认定成妓女还是第一次。
也许她当初觉得离开成都开始戒毒后自己的卖淫生涯就从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