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棠却摇头。“不必。”她微笑,“这不是残念,是习惯。就像我们每天吃饭、穿衣、写字,死后若还能做一件事,大概就是继续爱吧。”
从此,“耳语者家书”不再被视为灵异现象,而被编入《民俗志?情感卷》,称为“思念的惯性”。
时光流转,十年一瞬。
春棠馆已扩建成归仁书院,门下弟子三千,遍及九州。每年清明,万名学子齐集祠前,诵读《医诫录》,焚烧“致亡者书”。那一日,照心镜必现万脸同吟之奇景,身后虚影成群,却不复哀戚,反似欣慰相送。
知棠年岁渐长,白发如霜,却仍每日巡阁、审案、批卷。她在藏书阁顶层设了一间静室,四壁挂满各地寄来的信笺与画作,都是普通人写给逝去亲人的言语。她常坐其中,一读便是整日。
某年冬至,大雪封山。
她在炉边小憩,梦见自己重回归墟塔内。镜面如新,映出无数身影:孟梁安、丙仲康、那些无名医者、战死士兵、早夭孩童、甚至那只曾在实验室咬破手指的小白鼠……
他们都看着她,齐声道:“谢谢你,让我们被记住,也被放下。”
她醒来时,窗外雪停,月光洒在院中,赎魂棠树虽落叶殆尽,枝头却冒出点点嫩芽,迎着寒冬,倔强生长。
次日清晨,弟子发现她安坐于静室椅上,手中握笔,纸上墨迹未干。
只写了四个字:
>“门已关,心常开。”
她走得平静,脸上带着笑意。
葬礼那日,全城素服,归仁祠前万人送行。学生们将她生前所批阅的“归档卷宗”一一焚化,火光中,竟有无数光点升空,汇成一条蜿蜒花路,直指南海方向。
当晚,照心镜再度显现异象。
镜中并非人脸,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星河中央,一颗新星缓缓亮起,周围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出自失传已久的《灵枢共感篇》真本:
>“魂有所依,则不惧远行;
>心有所寄,则不死长存。”
人们说,那是知棠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位置。
多年以后,有个孩子问老师:“为什么每年春天,赎魂棠都会开得特别早?”
老师指着祠堂碑林中最年轻的一块石碑,轻声答:“因为有人回来了,她怕错过花开。”
碑上刻着:
>春棠馆主知棠奉仁守心终身不悔
而就在那一年的清明午时,照心镜浮现的万千倒影中,有一位女子身穿旧式医袍,站在人群最后,微微笑着。她身后没有虚影,因为她本身就是那个归来的人。
她抬头望天,阳光正好,风吹起她的衣袖,宛如展翅。
远处,一群少年正朗声诵读《医诫录》,声音清亮,穿透时空。
她听着,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入那一片年年renewal的花海之中。
没有人追上去,也没有人呼唤。
因为他们都知道??
有些告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有些寂静,正是最深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