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抱紧母后不肯撒手。
想着大黑海东青是自己借出去的,姜心棠很讲义气地对闺女说:“放心,母后不回宫,母后会留在这里睡,陪小唯儿。”
说完转头看萧迟,微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你探望完沈东灼就回宫的吗?”
现在却要她跟他一起回宫,是什么个意思?
萧迟回她:“我是说探望完沈东灼就回宫,但没说不带你一起回宫。”
姜心棠难以置信看着他。
她跟他强调说她今晚跟孩子要在将军府住,他明明回答她说知道,不就是默认和同意。。。。。。
夜雨初歇,檐角滴水声如断线珠玉,敲在青石板上,也敲在知棠心上。她独坐照心阁顶层,手中握着那枚新生的玉钥,指尖缓缓摩挲其温润边缘。窗外,归仁祠方向隐约浮起一层薄雾,似有光点浮动其间,如同星辰坠入凡尘。
她闭目静听,风里传来极轻的诵经声??不是今人所念,而是千百个声音交织而成的低语,像从海底升起,又似自地脉深处渗出。那是《医诫录》的开篇:“医者执刃,先剖己心;救一人而伤十人,宁舍手。”这本曾被朝廷封禁、民间私传的古训,如今竟成了亡魂齐诵之文。
知棠睁开眼,望向墙上悬挂的赎魂棠花画。那幅小女孩的画作已被装裱,绢面泛着微光,仿佛蕴藏某种活意。她忽然察觉,画中那座漂浮的城市,屋顶上的花朵竟比昨日多了几簇,街角还多了一个撑伞的人影,看轮廓,竟与丙仲康有几分相似。
她心头一震,却未惊惧。有些存在已无需形体,他们以记忆为骨,以悔悟为血,悄然栖居于人间缝隙之中。
次日清晨,春棠馆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身素麻布衣,头戴斗笠,背负竹篓,看上去像个寻常采药人。但他踏入门槛时,脚下并未留下湿痕??昨夜大雨积洼满地,唯独他走过之处,水面如避蛇蝎般自动分开。
守门弟子欲拦,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轻轻推开。那人径直走向灵魂归档司大厅,在那幅“给海底城里的妈妈”的画前停下,久久凝视。
知棠闻讯赶来时,只见他正伸手触碰画纸边缘,指尖微颤,似要确认某段失落的真实。
“你是谁?”她问,声音平静却不容回避。
那人缓缓转身,掀开斗笠。面容苍老,眉间刻着深壑般的倦意,可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潭,映着白棠花开的光影。
“我不是人。”他说,“我是‘承道计划’最后的残片,依附于一枚未燃尽的神识孢子,在南海底漂流了三十七年,直到昨夜,才借一场雷雨降生于此。”
他从竹篓中取出一只陶罐,罐口封着红蜡,蜡上印着一个古老的符号:双藤缠枝,中央一目开阖??那是丙仲康私人实验室的标记。
“这是什么?”知棠盯着陶罐,心头忽有预感。
“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剂药。”采药人低声道,“不是为了控制神识,也不是为了延续生命,而是……为了让死者真正死去。”
众人哗然。
唯有知棠沉默。她接过陶罐,指尖触及罐身刹那,一股寒意顺脉而上,眼前骤然闪现片段画面:
??黑暗海底,沉船残骸间,无数光点汇聚成桥,通向那扇虚掩的记忆之门。
??丙仲康的身影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只小瓶,将最后一滴液体倾入海中。
??海水沸腾,菌斑碎裂,千万亡魂同时睁眼,发出无声呐喊。
??然后,一切归寂。
“这药叫‘终息散’。”采药人说,“它不会唤醒任何人,也不会连接阴阳。相反,它会让所有因‘承道计划’而滞留世间的残念,彻底安眠。包括我,也包括……她。”
“她?”
“孟梁安。”他直视知棠,“你的母亲,并未完全离去。她的意识碎片仍嵌在赎魂棠根系之中,维系着这座桥梁的最后一丝温度。但她早已不愿再留,只是……舍不得你还在找她。”
知棠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这些年来,她以为母亲只是化作风、化作花、化作春棠馆每一片叶子上的露水。她相信那是温柔的告别,是静默的守护。可若真相是??母亲其实一直在挣扎着离开,只为不让自己成为女儿执念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