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儿长大了。
所有人皆远离一具将死未死的尸体,谢照却在此刻反向而行,他大步流星地冲上前。
谢照认出了那女子是宁远侯夫人,亦是令月的生母。而,她竟然眼睁睁倒在令月面前了。
然而他将要扶起宁远侯夫人之际,一个身长八尺的身影闪现于面前,聂为不怀好意试探:“世子以为,今日鄙人这出戏,唱的如何?”
谢照暗自攥拳,眉眼含笑,“聂大人唱的戏,果然妙哉。”碍于聂为,他无奈离去,勾上聂为的肩,“只可惜这戏太短,本世子意犹未尽啊。”
“世子,莫忘了你来青州的目的便好。”聂为阴柔提醒完,话锋一转,“戏呢,只会多不会少。”
“聂大人,不会不明白卧薪尝胆的利害。”谢照正同聂为一齐要上步撵,他上了乘石后,忽地转身拦住了身后的聂为,“将人逼到此绝境,也是那位的意思?”
“世子这是何意?于心不忍?她若真有卧薪尝胆的胆识与隐忍,鄙人真是要敬她三分”聂为阴阴一笑,颇为玩味道,“一个自江州而来,无名无分的小小姜娘子,倒是引得岑公子和谢世子,皆——”
“重视万分呢。”
岑霁?
他难道也认出了令月?
令月和他……
谢照回想起中秋夜宴上岑霁强硬地将她从身边带走,今日又用手遮住她的眉目,眸中徒增一分恼怒,以及……无法言说的兴致。
他这位霁兄可不似为情所困之人。
莫非他已然发觉了令月身后的真正势力?那把直指令月脊背的剑,真正目的其实是指向他。
谢照忍不住深思,岑霁到底知晓几分,被那位知晓几分,又是如何看待令月的。
这出戏真真是愈发迷人了。
只是他恨不得这些人立刻死,立刻将这些人,所有人,全天下的人皆一剑捅死。
凭什么是他失而复得的令月来做这一切?
她已经死了一次。
他们也该死一次。
“聂大人,”谢照搀扶起聂为的手,将他拉上步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便是君子度小人之腹了。”
“不过,她当真只是……?”
“世子,人行一事,活一世,还是糊涂些好。”聂为假情假意长叹一声,“鄙人是身不由己啊。”
帷幔落下,共处的二人言笑晏晏,却皆在反复思忖那四字——身不由己。
这一日通译院并非门可罗雀,可所有人皆似空中的雀儿一般,遭暗中之人一拉弓,一射箭,便死得一干二净。
未免暴露,姜幼安不能去给阿娘安葬,她只能在窗内,眼睁睁任由官府的人收了尸。
阿娘头七的深夜,她独自在后院点了油灯,将阿娘最后遗留的信物,那张笺纸烧了去。灰烬随风扬了起来,呛得她咳嗽,吹得她眼睛疼。
“阿娘,我不懂。”
“为何你让我不要复仇,”飞舞的灰烬遮去了她的脸,好似她也在燃尽。姜幼安苦笑一声,“难道阿娘也觉得,女儿拿不了复仇的剧本么?”
“阿娘,我更不懂,为何你道助通译院,不是为了我,还要我好好做下去。”
“阿娘,女儿愚钝。如今的一切,以前的一切皆不明白,你回回女儿吧。”
不远处的嶙峋假山后,提了灯的飞云向岑霁道:“郎君,浅竹回禀,姜娘子这几日皆未曾进食。”
羊角灯在黑夜中烫出一团昏黄的火,照亮了岑霁提笔的苍白指骨,【命她明日收拾好行囊,来寻我】
飞云得了令,却不知郎君是何意。他眼见着郎君对姜娘子冷淡下来,这程子不曾过问一二,方才还是他斗胆提的;也眼见着姜娘子这几日魂不守舍,似乎遭遇了何等大事。
可明明一切有条不紊进行,通译院走上正轨,已有了数十名学员。
翌日天未亮,姜幼安便被飞云带到了熙春堂,一脸疑惑地见岑霁从屏风内走出。
岑霁:【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