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声势浩大,百姓津津乐道,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说这位公主是来与大魏的皇子和亲的,只是不知会嫁给哪位皇子,沈瑶卿也有所耳闻,大约猜到他口中提到的外邦公主就是阿依吐露。
“瑶卿姑娘。”卢淮景唤了她一声。
“嗯?”沈瑶卿看向他的眼睛,风吹动繁盛花木,洒落沁甜露水,冰凉清冽。
他回应她的目光:“今晚,你可愿一起来点灯祈福?”
沈瑶卿思索着,还没来得及接话,只听到他继续说道:“就当是为了你的母亲,若她在天有灵,能听到你的思念。”
以灯为信,遥寄相思。
她心有所动。
卢淮景担心她有所顾虑:“我们此次出行是私下来的,没有繁琐仪式,亦没有护卫随行,只有寥寥几人,一切随心,没有束缚。”
沈瑶卿认为自己从未为母亲做过什么,不如就依他所言,为母亲一盏长明灯吧,望母亲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她点头应下。
随后,她独自回了客堂,客堂里很是幽静,将外面的热闹隔绝开来,她一个人静静坐着,孤零零的。
许是因为寺庙是圣洁之地,能涤荡人心中恶念,觉醒人心中良知,因而自己今日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她是一个手沾血腥之人,但她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世间人以强凌弱,你死我活,从前,她手沾血腥,是为自保,如今她手沾血腥是为母亲报仇,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若佛祖有眼,世间理应存有公道,但这世上并无公道,她不必因此愧疚。
但她想到母亲,母亲仁善,若她知道……若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是一个手染血腥、杀人如麻的人,母亲可会对自己施予冷落和责怪,她一定会痛苦吧,她会不会,会不会宁愿自己从没生过这个女儿。
帘拢寂静,沈瑶卿咽语凝眸:“母亲,若我今夜为你放一盏灯,你可愿看见?”
……
是夜,月华如练,满地清辉。
庭院花香馥郁,庭中有一池,倒影一轮山月,水中月,月中影,影中花。
池水清澈见底,百许头鲤鱼在水中嬉戏,卢淮景站在池边,悠悠然投下鱼食,鱼儿一条接一条地涌出水面。
沈瑶卿开门走了出来。
卢淮景将手中鱼食一并撒入池中,顷刻间,群鳞竞跃,波起细澜。
风送花香,他冲她笑了笑,嘴角酒窝灿烂:“等你很久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沈瑶卿心中几番挣扎,终于定下注意,无论母亲愿不愿意看,愿不愿意听,她都想与母亲说话。
“抱歉。”她道。
方才她拖延了许久,以为他早已走了,竟没想到他还在。
他毫不在意地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沈瑶卿无言。
他又说:“对了,他们已在山上等我们了。”
说完,二人起身,爬往山巅。
阿依吐露说她的家乡地草原离星空很近,仿若一伸手,就可将天上的星辰摘下,所以,她要去长庚山的最高处,也许能离家乡近一些。
二人一起登山,暮色四合,但往下看,却能望见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