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卿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她身着一袭月光白长裙,腰上系着蓝色丝绦,若雨后芙蓉,清丽脱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瑶卿,一个将平日锋芒收起的沈瑶卿。
卢淮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过是来调侃几句,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场景,征战沙场时他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安慰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短处。
沈瑶卿泪水涟涟,晶莹眼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似乎比刚才哭得更凶了。
这……这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吧。
他心中兵荒马乱,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无处安放地摩挲着,思忖了许久,于是微微弯腰,递出自己的左手,想将她扶起。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哄人。
谁知,沈瑶卿视而不见,避开了他的手,兀自站了起来,她朝佛像拜了三拜,随后上前插香。卢淮景虽心有窘迫,但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她。
“不是说好不相见了吗?”沈瑶卿拜完佛朝他说道,眼角的泪水未干,但语气里已是从容淡定,甚至透着决绝的疏离。
空气沉默了一会。
这倒显得自己自讨没趣了,卢淮景故意清嗓,掩饰尴尬。
“恰巧路过,竟没想到你也在这。”卢淮景说时看了一眼佛像,佛像垂目,看着在佛堂中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寺庙虽大,但这一隅,只有他们二人。
长风扫过供奉台,台上的烛火摇晃闪烁,灿若星河。
这时,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踏过门槛,走了进来,他手上握着一串菩提,双手合十,向二人道:“二位施主,方丈请你们先去用膳。”
二人道谢,随后穿过重重回廊,走向素心斋,回廊中风声飒飒,吹散了白茫茫的香火,尘烟弥漫。
素心斋内很是洁净宽敞,竹屋二楼,透过窗,可望见长庚山景色,山色空蒙,飘云牵雾,时有清风徐来,清清爽爽新新。
小和尚端上两碗素面,清清水水的汤面上飘着葱花,如翠玉一般,虽看着清淡,但吃起来别有风味。
小和尚向沈瑶卿问道:“姑娘,方丈问姑娘可愿在寺中留宿一晚,明日清晨再为姑娘做法事,他需好生准备一番。”
沈瑶卿点头,含笑道:“方丈有心了。”
说完,她收下小和尚递来的禅房钥匙。
卢淮景听到二人对话,神色微动:“法事?为谁做法事?”
“为我母亲。”沈瑶卿没有隐瞒。
“你的母亲……”卢淮景说话的声音很轻。
沈瑶卿平静道:“过世了。”
原来她方才哭得那样伤心是因为她的母亲,卢淮景沉默,过了片刻,柔声道:“你方才是在悼念母亲,是我打扰到你了。”
沈瑶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她一向擅长掩饰情绪,方才实在没有忍住,竟没想到会被他撞见:“先吃面吧。”
她避开了话题,他不再追问,二人安安静静地将面吃完。
沈瑶卿本想与他道别,竟发现二人同样住在雨花苑。雨花苑面积很大,屋舍一间紧挨着一间,二人恰好住在隔壁。
“将军来法兰寺是为祈福祁愿?”听闻法兰寺声明远扬,只因其十分灵验,有求必应,四方信众皆慕名而来,祈愿生活顺遂,福泽绵延,卢淮景来此想必也是为此。
“不是。”他说,“我是奉圣上之命,护送外邦公主来寺庙点灯的。”
草原公主阿依吐露初来大魏,人生地疏,日日思乡,为排解她思乡之愁,圣上和皇后允她来法兰寺点灯祈愿,以寄思念,陆逾明和卢淮景此次奉命护她平安。
阿依吐露入长安那日,乘坐七宝步辇,军队沿路护送,旌旗连绵数十里,钟鼓齐鸣,礼乐震天,朱雀长街万人空巷,百姓夹道相迎,欲睹公主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