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武艺竟进步了?话说白鹿洞也能习武吗?华韵阁是暖和,也奢华,住着也算惬意,但不胜有你的家。
没有花酒,也没有旁人送的桂花糕,你别瞎想,好好念书。
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阿姐。
末尾,她画了垂髫小儿,身着官袍,旁书小字“钦”,正是状元及第之态。
江也迢迢,路也迢迢,这封信辗转递到闻时钦手中时,他指节骤然收紧,手中狼毫竟应声而断。
谢鸿影闻声探头,却被他一把抓住脸摁了回去。
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错了,这个月分明有三十一日。也罢,往后每个月,他都要比这诗句多相思一日。
那纸上的状元郎画得真丑,活像尾圆头圆脑的胖头鱼。
心里这般腹诽,指尖却轻柔无比,小心翼翼将信叠好,先压在书页间,转瞬又觉不妥,索性塞进了贴身处的袖袋里。
经此一役,苏锦绣再不敢耽误他的回信。原先约定的六日一封,早已抛诸脑后,变成了他的信一到,她便即刻回复,算下来也差不多是三日一封了。
而后便是太行初雪,寒风凋零。
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
华韵阁内却是一派融融暖意。
几场大雪过后,绣娘们归家路途苦寒,苏锦绣索性留她们宿于阁中,掩门谢客,反正年前活计已囤得满满当当。
她让绣娘们各自择屋安顿,白日便聚于大厅围炉做活。苏锦绣还教她们做了新奇的“火锅”,牛油辣锅一端上桌,香气便漫了满室。
室外雪虐风饕,室内却是一群姑娘家做完活计,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说笑吃喝,好不惬意。
这批新来的绣娘性子皆纯善,苏锦绣选人向来先观人品再论绣艺,是以众人相处得十分和睦。苏锦绣吃得满头大汗,牛油辣锅辣得她樱唇通红,赶紧呷了口茶压了压,才开口与她们商量起正事。
“昨日我去城南的念慈堂,见有两个女孩已到年纪,慈堂无力再养,便要将她们赶走。可她们身无长技,出去后如何立足?我想,咱们不如一边做生意,一边招收贫苦人家的孩子做学徒。学成后,去留自便。这样既行了善事,也能让绣艺传承下去。”
琳琅正涮着肉片,蘸着油碟吃得入神,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怕是不妥。各绣坊都有独家技艺,向来的规矩是传内不传外的。”
苏锦绣放下茶杯,语气坚定:“正是因为这般闭塞,各家绣坊才故步自封,手艺远远落后于宫廷。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将绣艺流传出去,让更多人学习、改良,才能真正发扬光大,而非在小圈子里日渐式微。若总想着防来防去,我们永远也登不上真正的顶峰。”
于是大家一边吃着笑着,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细节,不多时便将这事定了下来,约定来年开春,便正式开设绣坊学堂招收学徒。
华韵阁外,雪覆路径,车马难行,却见一辆宽敞马车破冰而来,一名壮实小厮跳下车,上前叩门。
风雪甚急,阁中几层门又栓得严实,他连唤许久,苏锦绣才披着绒毛斗篷前来应门。
她目光扫过门外那匹神骏宝马与华丽车厢,与铭山对视一眼,便默不作声地登了车。
车内,兰涉湘已非昔日模样,她薄施粉黛,清秀盈盈。着了一身青莲袄裙,外披一件玄狐毛大氅,发髻间斜插点翠蝴蝶簪和小排东珠,手中紧握着暖炉,自被家中认回,通身皆是官家闺秀的派头。
苏锦绣尚未及开口,兰涉湘便红了眼眶,声音发颤。
“巧娘,……我的婚期,提前了。”
苏锦绣心中了然,她虽认祖归宗,博得了父母怜爱,可这桩联姻,终究是躲不过去的。沉吟片刻,她问道:“你还是没同那司农寺卿之子见过面?”
兰涉湘摇摇头:“牵线往来的媒人说,婚期前不宜见面。”
“哪来的道理?”苏锦绣蹙眉,“见一面又不会怎样,不见怎知对方是何模样?咱们现在就去!若是个通情达理的,说不定还能劝他退了这门亲。”
“可……能成吗?”兰涉湘眼中满是不确定。
“你且问自己,”苏锦绣凝视着她,“你对心上人的决心,足以支撑你对抗这门联姻吗?若是足够,便去一试。你若是实在觉得婚前见面不吉利,我替你去见。”
兰涉湘思忖片刻,掀开车帘,本想对铭山吩咐,却见他仍傻乎乎地站在风雪里,浑身落满了雪。她皱了皱眉:“铭山,你竟是个傻的?快上马,马前至少还能挡些风雪。”
说罢,她又将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铭山却死活不肯接。兰涉湘无奈,只好又将暖炉拿了回来。
“铭山,去叶府。”
铭山应了一声,翻身上马,驱车就往司农寺叶家的宅子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