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江玉镇“嘘”了一声,说:“这事现在没几个活人知道了,但我——我们师父,可是比苏一念还古老的存在。之前师父和我说过这事,我只当是长辈之间的恩怨,没有多想……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慕微云肃然道:“你说。”
此刻已经夜深,万籁俱寂,唯有烛芯偶尔烧断,掉在油里的声音。
她此时才发现,江玉镇虽然一派小孩儿神态,却有一双非常纤美清透的眼睛。这双眼睛把光扫进眼底,微微合上,映出一段旧事来。
“大概六百多年前吧……那时候,玄门还不讲究清修,最年长也不过百岁。那时的苏一念和寒蝉子,还是玄青门掌门门下的一对儿天才师兄弟。苏一念学的是阵法,寒蝉子则是算术天才。
“玄门有很多惊世奇才,刚做出一点成绩,就自然老死了。苏一念二十岁那年,做出了如今的星辰大阵,可以观人世、知兴衰,只是这东西运转起来,肯定是以百年为一轮的。苏一念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可以延年益寿……你知道的。”
慕微云说:“该不会,现在玄门的大阵就是苏一念发明的吧?”
“是,也不是。”江玉镇说,“当时也有不少人用邪术偷灵气,但苏一念是真的天才,他把它做成了一个真正的阵法,还给它编了一整套说辞……什么清修,什么祈愿,都是为它而生的。”
这个阵法埋在度尘宫地下,人们每一次祈愿,都是一次“许可”,允许修士抽取他们的生命来修行。
因为从每个人身上抽的不多,人们也没发现异常;修士们遵守清规戒律,不知道山下的情况,自以为修行是在帮助山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多想——即使发现了,大多数人也会选择小小牺牲一下别人,换取自己的长生。
与其说苏一念是阵法天才……不如说是个讲故事的天才。
明明是个热天,慕微云却觉得一阵寒焰顺着脊梁蹿上喉咙。
“那寒蝉子……”
“他发现了。”江玉镇拿起剪刀,剪断烛芯,静静看着那柔弱的烛芯飘落在热油里,“他算一算就知道灵力的走向不对,所以去质问了苏一念。苏一念听完,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就给寒蝉子的酒里下了毒。”
“寒蝉子年轻时……是个很活泼的少年人,不拘戒律,就喜欢喝点酒,喝多了就拉着他师兄坐在山顶上看星星。那天晚上,寒蝉子就在苏一念身边毒发了。”
慕微云听得入神,问道:“那这样之后,寒蝉子还能和大掌门那么亲?”
“他不知道。”江玉镇笑道,“苏一念本来是奔着灭口下的药,但寒蝉子体质好,最后只是弄坏了身子,瞎了眼睛。之后,苏一念哭着跟他说,是嫉妒苏一念的同门下给苏一念的毒,不小心被寒蝉子服下了。”
慕微云摇头道:“心狠手辣,狡猾如斯。”
“寒蝉子单纯不假,但也不傻,后来渐渐觉察出来了。然后呢,他就写了封信,告诉他的算友——也就是师父。”江玉镇说,“师父懒得管人间的事,只当不知道,直到如今。苏一念在算术上没有天赋,必须要依靠寒蝉子来调整星辰阵,寒蝉子就这么被他拘养着,渐渐也灰心了。”
慕微云若有所思:“所以,如果还有哪位仙首会期待聚灵大阵被毁,就是寒蝉子了?”
江州这个大阵,是用来做什么的,她也差不多知道了。
办清谈大会要接待数百仙客,岳衡山又是个人多的门派,估计早就承担不起了。灵气不够怎么办?当然是拿人命来换。
之前的祈福大阵,无非是从每个信徒身上搜刮一两年的寿命,或者一两次大机缘。要求速成的话,每个人就要多收一点“灵气”了。
比如,一次性收割掉这个人的余生。
有什么办法能让大部分人立刻死掉?
当然是一场大灾。
按照正常天时,有许多人还有几十年的余寿。造一场旱灾,这些余寿当然统统进了岳衡山的腰包里,清谈大会上各家修行所用的灵气就足够了,甚至还能支撑岳衡山多收一些徒弟!
苏一念显然是默许的。若是有谁想给苏一念添麻烦,要求他揭开此案,只有寒蝉子有这个意愿了。
慕微云渐渐想明白其中关节,只觉齿冷。她刚想给自己倒点水喝,手却颤抖得拿不稳杯子。
慕微云猛然握拳,问道:“怎么联系寒蝉子?”
江玉镇胸有成竹道:“你忘啦?你下山,不就是来找我们的吗?现在找到了,带我们回去,我们自然可以借着昆仑掌门和他的交情,去敲一敲掌门偏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