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下坠已成定局,萧既余光扫向陷阱底部。
有地刺。
他心头一凛,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凭着本能收紧手臂,将柳未捞进怀里,腰腹发力,带着她向侧面滚去。
两人重重摔在泥地上,萧既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陷阱不算高,半空中又无处借力,这一拧虽然勉强避开了大片,让他们不至于变成两只刺猬,但他的小腿仍被一根斜伸出来,又削的尖尖的木刺贯穿,鲜血瞬间涌出,浸湿了裤腿。
柳未被萧既牢牢箍住,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撑起身子,急声问道:“你怎么样?”
那匹惹祸的黑马在洞口处焦急打转,把头伸进来,挡住了光线。萧既忍痛抽出腿,还试图掩饰:“没什么大事。”
浓郁的血腥味已然弥漫开来,柳未岂会轻信,凑近他,眉头蹙起。
当务之急,应当包扎止血,柳未目光在萧既的官服上打了个转,心知没什么指望,解下了挎在身上的包袱。这是方才青黛交给她的,里头有几件她留宿别院时元妙真赠予的衣物。她随意翻了翻,取出一件丝绸里衣。丝绸质地光滑,不易与伤口处的血肉粘连,取下更换时造成的二次伤害较小,正是眼下最合适的包扎材料。
萧既看着她拿出贴身衣物,目光不由得有些游移。视线往上,又看见自己往日心爱的坐骑翘着两片厚嘴唇朝下张望,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恼它。他从地上拾起块小石子,微一运劲抛了上去,正打在洞口边。马儿被主人一吓,嘶了一声调头跑了。
柳未没眼看他那幼稚行径,从袖子里抽出那柄随身携带的小刀,手起刀落,将衣服割成一条条宽窄适宜的布条递给他,怕他多想,格外解释了一句。
“新的,未曾上身。”
萧既定了定神,道谢接过。武将处理外伤本是家常便饭,柳未见他手法娴熟,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的伤处,转而仔细打量起这个陷阱。
陷阱约莫十几尺高,四壁陡峭,难以攀爬,以夯土筑实,乍看之下像为捕捉大型野兽所设。可柳未略通一点机关术,总觉得此处别有用途。
萧既包扎好伤口,抬眼便见柳未神情专注,纤长的手指在土壁上游走,仿佛在探寻什么,不禁有些好奇:“你在找什么?”
“既是人为设下的陷阱,不可能有进无出,即便没有现成的路,也可能有机关消息。”
柳未专注于寻找,没说太多,可已足够萧既讶异。他知道柳未博闻强识,却不知她竟连这些江湖机关、土木暗道之术也有涉猎。当下撑着地面站起来,效仿她在墙上东摸摸西悄悄,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收手感慨,“柳大人居然还懂得这些。”
恰好触碰到一块略微松动的土砖,柳未一边沿着它摸索下去,一边开口:“闲时翻阅杂书,见过些粗浅记载,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只是此处少有人来,一味等着,不知何时才能被人发现,下官也只好聊作尝试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指尖用力,土砖向内陷了进去。
随便看看闲书便能学以致用到如此地步?这哪里是博学二字可以概括,简直是天纵奇才,萧既心中震撼更甚,反应过来时已经忍不住夸出口。
伴随着一阵咔嚓声,旁边看似严丝合缝的土壁,竟缓缓向两边分离,打开了一道狭窄通道。凉风吹进,柳未这才回眸看了萧既一眼,唇角似乎弯了一下:
“过誉了。比不得萧大人这非凡的运气,随脚一踩,便能撞破此等隐秘。”
萧既一讪,还未说话,柳未已走到通道边:“跟紧我。”
低声嘱咐了一句,她率先矮身钻了进去。萧既紧随在后,柳未双手抵在墙壁上摸索着防范机关,怕他的伤腿跟不上,小心地探路,脚步放得又轻又慢。
其实她实在是多虑。
通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萧既能清晰地听到她清浅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她身上一缕淡淡的、清冷的香气。这里的空气闷闷的,一切都让他心跳失序,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前人身上,连腿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暗道曲折向上,一路上遇到了几个岔路,柳未凭借对气流和地势的细微感知做出选择,总算是有惊无险,并未触发任何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