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破庙透风,要待一晚上总得填填肚子,但谢璟没胃口,道:“不用了。”
喻青不客气地把他扶起来,说:“快点,不然没体力。”
谢璟接过来,扒拉两下,就是熟了又被简单切开的肉块,卖相实在不怎么样,勉强吃了一口,肉柴还有土腥气,他不禁怀疑道:“这……是兔肉吗?怎么如此难吃?”
以前在猎场跟喻青一起吃过,印象里还算得上美味。
殊不知那是喻青挑的难得肥硕的猎物,经御厨处理得细致仔细,喻青烤制时讲究着火候,又佐以齐全的调料,这才汁水充盈满口鲜香。
这次就是亲卫随便抓的、草草烤的,那当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兔肉都这样。”喻青敷衍道。
谢璟下不了口,蹙着眉,偏头又把肉递回去,委屈道:“我不想吃。有粥吗?”
这荒郊野外的,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这又不是酒楼还能点菜。主要是这破庙不像驿站有米粮炉灶,上哪熬粥去?
喻青心里想的是不吃就饿着算了,然而见谢璟那恹恹的模样,还是叫人过来,取了剩的一些干粮,又用钵烧了些热水,把干粮泡在里面煮软烂了,拿来给谢璟。
一碗奇怪的半糊状物,口感也怪,但谢璟也知道这已经是唯一能下咽的东西,慢吞吞地吃了。
喻青铺开草堆,又拿了庙里的铺盖草席,谢璟默默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对方的肩上有一块深色痕迹。
谢璟一怔,道:“你受伤了?”
是谢璟中箭之后,喻青带人突围时被伤到的,其实是她当时略心急,只想尽快结束缠斗,才不慎被刃擦了一下,血渗出在衣服上些许,现在都干涸了。
喻青方才也随便上了些伤药,都没怎么包扎,一道不深的口子而已,几天自己都长好了。
她不以为然,道:“小伤。”
这块血迹在谢璟眼中异常刺目,他喉咙动了动。
因为箭伤,他整个人都不大舒坦,哪哪都难受。
可所有的小性子,这会儿瞬间就偃旗息鼓了,顿时也不在乎痛不痛了,只是心口一阵沉闷。
喻青的伤可能比自己还重的,她疼不疼,怎么说都不说一声?
“……是我连累你了。”谢璟低声道。
他满腹懊恼,这时候后悔没好好习武也晚了。
喻青诧异回头看他一眼,只见谢璟神情黯然,不似作伪。
她思量片刻,礼貌回道:“和公子没关系,您别怪罪我们护卫不利就好。”
谢璟道:“我不会的。”
喻青道:“我本以为应当不会有谁针对你,看来是大意了……你在江南时,可曾将自己的身份泄漏出去?或是接触到什么可疑之人么?”
谢璟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此事我绝对没有轻泄,从头到尾只有联络朝廷的一条链路,知情者只有命官和行宫中人。”
喻青沉吟道:“我想源头应当也不在你,再者若那些人有问题,你都没机会出江南。不知是谁后来又知晓了你的存在,对你下此杀手。等回京禀告了圣上和瑞王殿下,再细细查证吧。”
谢璟合上眼睛,此刻心里想的不是什么刺客或者疼痛,全都是喻青肩上的血迹。
那是为他受的伤。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宁可自己多挨一刀,也不想让喻青流一滴血。
喻青原本还觉得,谢璟这娇贵的公子,本来就多事,受伤了估计更麻烦。
然而,谢璟之后就一直安静温顺,无声无息的,弄得她反倒担心上了,不禁多看了他几次。
庙门有侍卫守着,喻青就在谢璟不远处的草堆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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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睡不安稳,时隐时现的痛让他在半夜迷迷糊糊地醒转,感觉伤口周围烧灼着疼,连带着整片后背都麻木,皱眉忍了一会儿。
他发现自己身上有件多披上来的衣服,抬眼只见喻青就在一旁,似是睡着了。
呼吸平稳,只是面容不太平和,有些紧绷的严肃。
是阴冷吗?还是伤口痛?
他突然想到,一行人中也没个像样的大夫,自己的伤是喻青仔细处理的,喻青的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