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的眼睛太亮,又这样看着他,必定是有事要说。
先前的冷场好似一场错觉,两人此刻都远远抛到了脑后,跟没事人一样。
“崔郎君聪慧,我正有一事要提醒。”崔颐端坐着,落在月安身上的目光清浅,声音如玉石碰撞。
“温娘子但请说来。”
月安笑眯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也知道,旁人不知我们的约定,所以在我爹娘眼中你就是他们的好女婿,尤其我爹那人待人太热络,到时崔郎君勿怪。”
月安了解她爹那人,本就十分中意崔颐,如今成了女婿怕是得稀罕死。
若崔颐真是她的好郎婿倒没什么,但眼下的情形怕是会吓着崔颐,月安觉得还是提前说一嘴为好。
听了解释,崔颐了然,摇头说道:“无碍,都是小事。”
“令尊德行高尚,崔某能与之攀谈闲叙十分荣幸。”
月安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赞爹爹,这个人还是崔颐,她立即燃起了兴趣。
“你怎知我爹爹德行高尚,说来听听?”月安想听听崔颐是如何称赞爹爹的,她也好回去同爹爹说让他开心开心。因为心情疏朗,月安姿态松散了些,懒洋洋地斜倚着车壁,暴露了些本性。
崔颐眉心一蹙,但最终未说什么,只挺直了脊背说起了温敬。
“崔某幼时便从父亲口中听闻温舍人的美名,一诺千金,能为一句口头诺言放弃留任京官的巨大诱惑,实非一般人,令崔某敬佩,当得起一句德行高尚。”
月安听得笑一直不下脸,眼睛彻底成了个月牙,本有些昏暗的马车都因着这笑亮堂了不少。
“原来崔郎君也听说过我爹爹当年的事迹,要是让我爹爹听到你这些话他怕是得乐好几天!”
浅笑盈盈是为娴雅淑女,以往出现在崔颐面前的娘子皆是这般含蓄文雅的,哪里如温氏这般,笑得跟朵葵花似的。
太热烈张扬,没有一点含蓄。
崔颐避开目光,淡然道:“你我两家也算是故交,父亲便提起过,崔某一向敬重有德君子,故而印象深刻。”
有人在她面前夸赞爹爹,月安心里头也高兴,一时话也多了起来,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
“我娘正是遇着了我爹爹这样信守诺言的良人,所以时常告诫我也要寻个德行端方的郎婿,所以崔郎君你不知成婚前我娘是如何在我跟前夸赞你的,差点没把你夸上天,若换个娘子怕是早就被折服安心嫁了。”
月安半开着玩笑半正经,崔颐听得满心古怪,有种被夸了但又很虚假的感觉。
嘴唇翕动,他差点问出了那话。
温娘子为何没有被折服呢?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刚冒出头便被崔颐掐灭了。
崔颐想起了那日温氏同他说的,同他一样的缘由,不愧是父女,一脉相承的重诺。
一盏茶的功夫,崔家马车抵达温宅,早有兄长们在门口等候。
虽然只是隔了几日没见,月安都好似度日如年,见了哥哥们的面,蹦跳着黏了过去,崔颐瞥了一眼,觉得温氏更像是鹦鹉了。
母亲的那只鹦鹉就是这样,开心的时候会挨过去蹭母亲的手掌,但也只愿意让母亲碰,若换了旁人便要啄了。
夫妻两人被迎进了家门,进了正堂,温敬一瞧见人,更是贤婿贤婿不停地喊着,听得月安都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月安事先提醒了崔颐,他应当不至于难以招架。
扭头去看,如她所料,崔颐依旧端方得体,面上带着清浅礼貌的笑,一口一个丈人、丈母唤着,十足的女婿做派。
几句闲叙后,崔颐留下和父兄叙话,她同娘一道去了自己的院子。
没了旁人,林婉立即向女儿问起了婚后情况,比如夫妻两人关系,崔颐待她如何,甚至还问起了夫妻间那点事。
虽然她和崔颐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月安还是会害羞的,先说了几句话搪塞道:“我和崔颐挺好的,他待我也不错,这几日自是心情舒畅。”
因为确实是实话,月安说得理直气壮,林婉面上有了笑。
“至于那事,自然、自然也融洽和谐,女儿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