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光,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像一把锋利的金刀,劈开了京城上空凝固了一夜的阴云与血色。吱呀——宫门开启的沉重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传出很远。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在无数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中,缓缓驶入了紫禁城。车厢内,白若曦静静地坐着,怀里抱着早已沉睡过去的女儿阎宁曦。小公主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长长的睫毛在睡梦中偶尔还会不安地颤动一下,似乎还在经历着昨夜那场可怕的噩梦。白若曦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脸颊,眼中那足以焚城的怒火与杀意,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绕指柔。可当她的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望向车窗外那熟悉的宫阙殿宇时,那份温柔便瞬间凝固成冰,只剩下彻骨的寒。马车在瑶华宫门前停下。春桃和兰溪早已带着一众宫人焦急地等候在宫门外,一看到马车,便立刻迎了上来。“娘娘!”车帘掀开,当她们看到白若曦怀中安然无恙的小公主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眼圈瞬间就红了。“哭什么。”白若曦抱着女儿下了车,声音平淡无波,“去,把公主抱回房里,让太医来瞧瞧,仔细安抚,别让她再受惊。另外,派人去告诉皇上,就说他妹妹回来了,让他安心歇着。”“是。”春桃小心翼翼地从她怀中接过小公主,那份失而复得的珍宝,让她抱着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白若曦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这才缓缓转过身。她没回自己的寝殿,甚至连身上那件沾染了夜露与尘土的衣袍都未曾更换,只是对小禄子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摆驾,慈宁宫。”小禄子心中一凛。慈宁宫,那是历代太后太妃颐养天年之所。如今宫中并无太后,那里便成了宗亲皇叔们在国丧期间,商议国事、暂作歇脚的地方。娘娘在这个时候,以这样一种姿态前往慈宁宫……这是要去掀桌子了!他不敢多问,立刻尖声应道:“嗻!摆驾慈宁宫!”……慈宁宫内,气氛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涌动。先帝驾崩,新皇年幼。几十位穿着丧服的宗室王公、皇亲国戚齐聚一堂。他们表面上是在为先帝守灵,商议着繁琐的国丧礼仪,实则一个个心思各异,眼神交错间,皆是算计。居于首位的,正是那位闭门索居多年,如今却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的康亲王,阎澈的亲皇叔。他年近花甲,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副仙风道骨、与世无争的模样。此刻,他正拿着礼部呈上来的章程,为了一处仪仗的细节,与几位郡王争得面红耳赤,仿佛真是为了皇家颜面,殚精竭虑。“皇叔此言差矣!先帝乃盛年离世,非是寿终,这引魂幡的规制,自当用青色,以示哀……”他的话还没说完,殿门便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用力推开。刺目的晨光涌入大殿,裹挟着一道纤细却无比强势的身影。白若曦就这么站在门口,逆着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甚至没有穿皇贵妃的朝服,就那么一身家常的衣袍,发髻微乱,神情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殿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宗亲都愕然地看着她。一个后宫妃子,竟敢如此无礼地闯入宗室议事的重地?一位脾气火爆的郡王当即拍案而起,怒斥道:“大胆!皇贵妃,此乃宗室重地,岂是你可以擅闯的?还不速速退下!”白若曦像是没听到一般,径直走入殿中。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落在了首座的康王身上。“国丧礼仪,可以先放一放。”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毕竟,比起如何安葬先帝,我们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那便是,清算国贼。”话音未落,她从袖中掏出两样东西,随手扔在了大殿中央的地上。“哐当”,“啪嗒”。一声是令牌落地的清脆,一声是账册砸在地上的闷响。“康王皇叔,”白若曦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您昨夜,似乎掉了些东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两样东西上。一块刻着“康”字的亲王腰牌,和一本被烧得只剩一半的账册。康王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他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仅仅一刹那,他便恢复了镇定。他缓缓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与痛心。“皇贵妃,你这是何意?本王的腰牌,早已遗失多日,怎会……”他猛地站起身,一副被当众羞辱的愤怒模样,指着白若曦厉声喝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证物,污蔑本王!你一个后宫妇人,趁着先帝驾崩,新皇年幼,是想做什么?是想效仿前朝武氏,铲除我大夏宗亲,好让你白家独揽大权吗?!”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这番话,不可谓不诛心。他瞬间将白若曦的行为,定性为了一场外戚与宗室的权力斗争,将自己摆在了维护阎氏江山的道德高地上。殿内其他宗亲的脸色,果然都变了。他们看向白若曦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警惕与敌意。“皇贵妃娘娘,凡事要讲证据!康王叔乃是先帝的亲皇叔,德高望重,岂容你如此折辱!”“没错!我等绝不答应!你速速向王叔赔礼道歉,我等或可既往不咎!”一时间,整个大殿,竟成了声讨白若曦的批斗会。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场面,白若曦却笑了。那笑容,轻蔑,又带着一丝怜悯。“证据?”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本宫做事,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但既然各位皇叔想要,那本宫,就给你们。”她轻轻拍了拍手。“带上来。”两名禁军侍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囚犯,走进了大殿。当众人看清那囚犯的脸时,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是六皇子,阎景明!阎景明被押到殿中,他抬起头,那双曾经桀骜不驯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康王身上,像是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康王……阎照!”阎景明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得如同鬼魅,“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老匹夫!你答应过我,助我登上皇位!你告诉我,‘惊蛰’会是我最坚实的后盾!可结果呢?你利用我,利用我母妃,去逼宫,去弑父!事败之后,你便立刻绑架我的亲侄女,想拿她的命去换你的荣华富贵!你……你不是人!你是畜生!”这番血泪控诉,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惊蛰”!原来那个搅得朝堂天翻地覆的神秘组织,竟是康王的手笔!康王的脸色,终于变得煞白。他指着阎景明,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逆贼!你疯了!满口胡言!本王何时与你有过勾结!”“还想狡辩?”白若曦冷笑一声,她走到阎景明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康王,“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天衣无缝吗?”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内所有宗亲。“各位皇叔,你们以为,他图谋这一切,真是为了所谓的大夏江山,为了所谓的宗室荣耀吗?”“你们错了!”白若曦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嘲讽。“他只是一个,沉溺在过去,被一己私情蒙蔽了双眼,扭曲了心智的可怜虫罢了!”她猛地从袖中,取出了那支凤血玉簪!血色的玉簪,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仿佛流淌着鲜血。当康王看到那支玉簪的瞬间,他脸上的所有伪装,顷刻间土崩瓦解!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震惊、狂热、痛苦、思念……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婉儿的簪子……怎么会在你手上……”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白若曦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簪尾的机关打开,取出了那卷血字丝帛。“孝纯宪皇后,先帝的生母,当年并非病逝,而是被当时的陈贵妃,也就是后来的大行太后,用一杯毒酒,活活害死在冷宫之中!”这个惊天秘闻一出,满殿死寂。“而康王你,”白若曦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他,“你与孝纯宪皇后青梅竹马,情愫暗生。你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惨死,却无能为力!你不敢向如日中天的大行太后复仇,便将这股恨意,扭曲成了对皇权的无尽贪欲!你隐忍数十年,暗中培养势力,成立‘惊蛰’,你以为你是为了给心上人报仇?不!你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那卑劣的野心!”“你闭嘴!闭嘴!”康王像是被踩中了最痛的尾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婉儿!先帝无能,阎澈懦弱!他们都该死!这江山,本就该是我的!”他终于,不打自招。白若曦冷冷地看着他发狂,像是看着一只丑陋的跳梁小丑。“你以为,这就完了吗?”她将那本烧毁的账册,一脚踢到康王面前。“先帝的死,也并非是被活活气死。而是你在他每日服用的汤药中,买通太医,加入了与龙涎香相克的剧毒!是你,亲手策划了这场弑君惨案!”“康王!你……你竟敢弑君!”“狼子野心!猪狗不如!”殿内的宗亲们,终于彻底反应了过来。他们看着状若疯癫的康王,眼中满是恐惧与愤怒。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白若曦的方向,拼命撇清关系。“皇贵妃娘娘明察!我等……我等与这逆贼,绝无半点干系啊!”“求娘娘开恩!求新皇开恩!”大势已去。康王看着众叛亲离的场面,忽然停止了咆哮。他笑了,笑得凄厉而绝望。,!“哈哈哈哈……白若曦,你赢了……你赢了……不过,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竟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位年迈老亲王扑了过去!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安怀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殿内,一脚便将康王手中的匕首踢飞,反手将他死死擒住,压倒在地。尘埃落定。白若曦看着被死狗一样按在地上的康王,眼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将逆贼康王,及其所有党羽,全部拿下!”“宗人府上下,给本宫彻查!凡是与‘惊蛰’有牵连者,无论亲疏,无论远近,一律,格杀勿论!”“是!”一场席卷整个大夏宗室的血腥清洗,就此拉开序幕。……夜,再次降临。慈宁宫的血腥味,仿佛还未散尽。白若曦已经搬入了这里,这里将是她未来垂帘听政的地方。她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神情莫测。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明黄色的寝衣,走了进来。是新皇阎景曜。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扑进母亲怀里,只是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白若曦转过头,朝他招了招手。阎景曜走上前,一双乌黑的眸子,倒映着殿内的烛火,也倒映着母亲那张绝美却冰冷的脸。“母妃,”他开口了,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沙哑,“今天,死了很多人吗?”白若-曦看着儿子的眼睛,那里面,曾经的天真与烂漫,在这一日之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她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拉到身前,蹲下身,替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曜儿,”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通往权力之巅的道路,从来都是用鲜血和白骨铺就的。你想坐稳那个位子,手上就不能太干净。”她抬起头,对上儿子那双茫然又惊惧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在烛火下,竟有几分妖异。“不过,你不用怕。”“你的手,会永远是干净的。”“因为所有肮脏的事,母妃……都会替你做完。”:()娘娘又娇又媚,一路宫斗上位